弥敦

亲爱的人,您仿似花樽装满我的忠诚.

《奈良》

CP/   卤蛋

BGM:<月球上的人>

 

你为良驹,我为灵鹿。

白驹过隙,鹿驰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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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活动刚结束鹿晗就没见了人影,张艺兴抱着黄子韬丢过来的冰水,一边灌下去解渴一边不经意地四处望望。

最近的天气异常烦闷,出门的时候还想着会下雨,黄子韬一直黏在旁边念叨兴,带伞,上次上面有熊的那个。张艺兴不太明白黄子韬为什么会觉得他们可以安稳地打着伞走路回来,但无奈黄子韬的黏糊功力不减当年,只好抓着绕成一团的耳机线,哎哎的把自己棒球服的一只袖子扯回来。

“我去拿还不行吗。”

转身的空档黄子韬就又黏上了金俊绵,张艺兴松了口气步子迈大了一些往回走,低着头就瞥见又落在松散队伍最末的鹿晗。

他戴着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不紧不慢地缩着身子,背不自觉又小老人一般驼了起来,一脸惺忪地打着哈欠。张艺兴顺手拍了一把他肩膀:“怎么了鹿哥,不舒服?”

“啊——”

鹿晗扯着嗓子拉出了很长的一声,最后却也没有讲出个所以然,悻悻地收尾声音沉了下去“艺兴,我觉得这回我一定能成。”

“……啊知道了知道了,鹿哥最棒!”

张艺兴简直是立马反应了过来这家伙又开始钻进那个蠢兮兮的话题里绕不出来,打着哈哈郑重模样摇了摇他肩,被敷衍了的鹿晗倒是一点没在意,傻呵呵地咧着嘴笑:“等到了日本让你见识见识。”像是一下子提了神似的拎着张艺兴后边的蓝帽子就拼命扯着一道赶上了队伍。

鹿晗最近有点奇怪。

准确地说,鹿晗一直都很奇怪,最近特别奇怪。

2、

张艺兴已经记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鹿晗经常神秘兮兮地跟他说,我是神仙欸。

喷了几次水之后,张艺兴已经能非常冷静又合适的顺着鹿晗的剧本陪他闹,称职地做一个陪着弱智的好队友:“哦是吗。变个法术亮瞎我。”

听到这句很识相又捧场的提议鹿晗通常就挂出非常洋洋得意又说不清哪里羞涩的笑容来:“你看好啊,哦不对,你眼睛闭着,我会变不见。别慌…睁开眼就看不见了。”

遗憾,或者说意料之中的是,张艺兴每回慢悠悠非常守规矩地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家伙还是在原地杵着,一脸疑惑。

“欸,右边去点,挡着电视了。”

不知道第多少次失败之后,张艺兴终于耗尽了他嘴贱的温柔,一边往鹿晗嘴里塞吃剩的薯片渣渣一边十分长辈范地抹了一把他沮丧的脸:“我说鹿晗啊,人长大了爱幻想是可以的,说明你还有…童心,是吧,但是你总这么闹我再不送你去医院网上该讲我渣攻了,你又不会真的不见,粉丝说你仙儿是夸你长得好,长得好没错,显摆就是讨打,好吧。就算你是神仙,也是法术不精笨得要命的,就老老实实在偶像团体做好你的偶吧,好吗?鹿晗偶吧?我们面对现实和内心好吗?”

“是hiong…张艺兴你是妹子吗?”鹿晗把薯片袋子筐在了张艺兴刚洗过还滴水的毛脑袋上,完事儿在张艺兴用长沙话嚎啕的噪音里叹息了一声:“我真的是神仙啊操。”

那次之后,鹿晗又非常坚持顽强地拉着张艺兴演练了无数遍,直到有一次张艺兴累成一摊,趴在他枕头上闭着眼睛就开始轻声呼噜,鹿晗终于成功了。

没“有幸”亲眼目睹的张艺兴倒是一点都不遗憾,一大早叼着牙刷迷糊着脸的时候,鹿晗就一直搁边上兴奋地讲自己第一次法术生效的欣喜之情和对自己近来勤于修炼的自豪,张艺兴被吵得不行,喷着牙膏沫沫咕哝咕哝的说:“那你怎么又在这儿了。”

“我!……”

鹿晗被张艺兴一句软绵绵的问话噎住了半天,眼神跟做了贼似的乱窜,最后讪讪然收回了话题:“不信拉倒。”

3、

那之后着实安生了一阵子,张艺兴看着鹿晗兴致不高一副被打蔫了的样子,心里又有点过意不去,有好几次主动去撩他,鹿哥,变一个呗,我看着呢,都被鹿晗糊弄了过去,抱着枕头滚成了一只死猪样。

鹿晗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从第一次站在台上做自我介绍张艺兴就知道了,语死早的特质让他能不说话的时候尽量不说,就凭着一张好脸用笑来忽悠世人,张艺兴有时候会揪着他这一点在活动里逗他,有时候鹿晗简直要怕了张艺兴举着话筒凑过来狡黠的纯真笑脸。其中有多少想让好兄弟多点份的私心,张艺兴觉得鹿晗是明了的,不明了也是不方便讲明的部分,毕竟当大家都在一个锅里吃饭的时候,再给谁默默夹菜就显得十分犯规。

可是他在调整心态和自愈方面倒是一把好手。颓了没几天又开始精力百倍地上蹿下跳,直到几个月前有点没注意场合地又跟张艺兴哼:“老张,哥真的能变不见。”

那时候刚发生了一些事,鹿晗刚讲完就有点后悔,纠着一张脸偷偷看张艺兴表情,边上那人果然把手里在看的日语常用词汇小册子丢到了一边,灯暗暗地看不真切他是否真的生气。

“你觉得现在讲这些合适吗,有本事都消失好了。”

鹿晗没有去道歉,也没有哄张艺兴,不是不想,是实在无从下手。

也因为他知道张艺兴不是在生他的气,这让他有点侥幸的欣喜,又有点窝囊的沮丧。

总是没有什么磕磕碰碰不会被忘却,或者就算不能忘却也不妨碍人往前走,这种秉性赋予一个团体是坚韧,加之于每一个人心上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残忍。不应该有人有这种自信,觉得自己的影响力大过一顿大餐或者深夜电影的慰藉,都是很容易说一声“过”的事儿。

调整了一段时间以后,大家都开始如火如荼准备去日本的行程,今天晚上是第一场活动的彩排,鹿晗从下飞机之后找不到人到上保姆车清点的时候不见,一天几次弄得张艺兴心里隐约不安。

他承认,前尘的害处不在对往事的打磨,而在对今后的心有余悸。

 

4、

赶回酒店的路上张艺兴一直在擦汗,吴世勋坐在旁边递给他三次纸巾之后,终于忍不住开了一下车窗。憋了将近一个礼拜的雨水终于是压不住往下落,夜晚的柏油路上淋湿了最初的一层,还见地色,深深浅浅斑驳得像隐晦的哑谜。

温度随着热气的散去陡降下来,裹挟着雨水的一阵凉风掠过吴世勋卷起来的袖口,质感舒适又陌生。他看了看张艺兴,不知道是否该提议换个位置,让他吹吹风。

张艺兴低着头握着手机,从吴世勋的角度看过去,他的右手指骨非常忙碌焦灼,屏幕一直亮着,在不同的界面飞速地切换,氤氲了许久的汗水顺着他额角和脖颈往下滑。吴世勋知道这种感觉非常不舒适,人运动之后的热量已经不复存在,汗水变冷附着着皮肤,像流冷汗一样令人黏腻又心慌。

吴世勋张了张嘴,正要问他要不要靠窗坐,张艺兴便抬起头来,眼妆有点糊掉的样子透着疲惫,声音却是抬高了一些,再次确认了一遍:“真的没有看见鹿哥?”

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车厢里异常安静,张艺兴没再多做询问,把手机按熄掉也塞进了包里,上面的娃娃吊饰是他和鹿晗一起买的,碰在手背上总有些诡异的感觉,他很快的松开手,将那东西塞到了拉链内侧。

保姆车缓缓行驶进酒店停车位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隐约有雷电滚动的声音,张艺兴拿了房卡上楼,摸黑了十几秒灯亮了,鹿晗不在房间里。心神不宁地洗完了澡,张艺兴决定去窜个门,快到大哥宿舍还隔着一段路,他就听见了鹿晗清亮辨识度非常高的声音,一个劲儿在嚷下雨了怎么也这么热。

门时候虚掩着,张艺兴不知道自己一把推开门的时候表情是如何,但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怔怔的看了他良久。

他不知为何有些难以言说的尴尬,摸摸鼻子哼出了一句:“都在啊。”

鹿晗还没有开口,就听见xiumin说:“你跑太快了,我们后面坐电梯上来在大堂后面碰见他了,结束之后想去车里休息结果上错车睡着了,打车回来的。欸,还带了喝的,艺兴你喝哪个?”大哥说着还晃了晃自己手里拎着的冰镇冷饮,指了指搁在一边已经被领取得差不多的便利店塑料袋。

张艺兴看着那袋子底下积蓄起来的化冻水渍,顺着茶几的玻璃往下延伸,地毯上有一点深色阶的印记。

看样子应该已经买回来了很久。

他怀疑鹿晗是在躲他,但这种怀疑说到底又全无道理。

张艺兴不知道,鹿晗有什么好跟他捉迷藏的。

 

5、

张艺兴先回了房间。

等到鹿晗回来,已经没有什么心力追问他今天到底闹哪一出,只有些不情愿地抱着枕头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腾出一点空地来。睡到半夜醒来,张艺兴才恍惚觉得哪里不对,鹿晗一直是自己睡一张床,而这次照安排,他本该和chen住一间大床房,这么一想,刚刚鹿晗去串门是去换房间了。

张艺兴觉得头有点疼。

一定是晚上吴世勋把车窗开得太大,灌了太多凉风。

他没再往下想,扭头看了看睡得很死的鹿晗,粗暴地把毯子往上一拉,遮住了他半张脸。

早上醒来鹿晗倒是一改颓唐样貌,带着墨镜非常骚包地在镜子前面搭衣服,今天要穿的鞋子被他摆在一边,鞋带都已经整饬好。张艺兴翻了个身,在舒适柔软的那处赖了挺久,揉着头发呆坐起来怔怔然盯着鹿晗来了句:“你昨天去哪了。”

昨天一夜的雨到今天还没停,反而是雨势更猛。

张艺兴觉得自己声音已经很大了,却搅和着啪嗒的雨声变得幽晦起来,他有点懊丧地抓了抓旁边的背心换上,挂着耳朵拉下来有点隐隐的疼。

问出来似乎已经非常冲动,再要重复追问一遍简直太不可能,鹿晗完全可以装作没听到,像他特别擅长的那样笑嘻嘻的糊弄过去,可他转身过来面不改色又重复了一遍:“我上错车。”

张艺兴对这个答案颇为不满,鼓了鼓腮帮子翻身下来,挠了挠不知道被什么小虫子咬了又有点发红过敏的白嫩胳膊:“智商捉急。”

鹿晗笑了笑开始装包:“有三天休息,跟哥出去转转。”

张艺兴从鼻子里发出叹息声来。

他是真的想好好睡一觉,然后窝在屋子里写写画画,那才叫休息。

鹿晗也不问他的意见,等他洗漱好出来,鹿晗已经把他的包捯饬得差不多扔在衣服边上候着了,想着最近鹿晗情绪也不是很高涨,张艺兴倒是也没了断然拒绝的心思。面子上的无奈倒是做足了功课,臭屁脸对着鹿晗一早上,嘟嘟囔囔的把被鹿晗收拾的包拉链拉开,翻了半天念叨有没有带零食,手指碰到一小瓶防蚊虫的药剂,身上过敏的那处很应景的又开始痒了。

鹿晗那张“哥就知道要用到”的笑脸十分令人嫌弃又揍不下去。

 

6、

一直到出门张艺兴还在抱怨去这么远好大的雨,鹿晗一直脾气很好的嗯嗯应和他,和刚睡醒梦游一样乱晃在走道的黄子韬打了个招呼,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嚷着要一起去,鹿晗就特别有经验地拽着张艺兴钻进了电梯。

直到下电车到了京都,坐上了去奈良的新干线,张艺兴才觉得有点口干舌燥,靠在窗子边上望着外面湿漉漉的景色出神。

实在无聊掏出手机查了一下,捅了捅旁边耗尽了精力打着瞌睡的鹿晗:“很多鹿欸。”

鹿晗呵了一声道:“不一定能看到,除非去公园。”

“都被自己蠢死了吗。”

“……”

鹿晗没还嘴,看他终于有了些不错的游玩情绪,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反正,我先带你认认路。”

也是过了许久张艺兴哦完了才反应过来,鹿晗应该也是第一次来,哪来的“带他认路”一说,未免也太过自信。

游玩的过程还算尽兴,唯一的遗憾是张艺兴真的没能看到野生的鹿,他不甘心地一直拉着鹿晗说,自己在网上见到过小男孩给大马路上的鹿打伞照片云云,鹿晗听到一耳朵都是茧子,忍不住说:“您能先把伞往我这边挪一挪吗。”

离开的时候为了弥补游玩的遗憾,鹿晗买了一只小鹿的木雕送给了张艺兴,那家伙反复拿在手里掂了半天吐出了句,一点不灵气,蠢。然后不动声色地塞进了包包里,回去的路上倒是明显活了过来,整张脸都跟窗外快雨停渐渐泛光的天色一样澄澈。

 

7、

第二天早上,鹿晗不见了。

张艺兴在房间里窝到了傍晚,才确定鹿晗是真的不见了这件事。

总觉得有时候是管得太宽,犹豫着拿着手机最后拨了电话,听到是空号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

有点慌地出门去找队友和经纪人,大家挺自然地在一起吃晚饭,还没靠近都能感受到热闹的气氛,几个弟弟又在耍宝,金俊绵笑得很无奈。

“鹿晗呢。”他听见自己声音有点打颤,席间并没有如他所料大家停止进餐和玩笑,笑得要流眼泪似夸张的黄子韬看到他过来,大手往肩背上一搭:“兴这样的宅男,就不该安排一个人住,吃饭都舍不得下来。”

张艺兴心里滋味越来越古怪,讪讪然抓开黄子韬的手,看着他又问了一边:“看到鹿哥没有?”

这回黄子韬是听清了他在说什么,挠了挠又漂染过一次的头发,大咧咧的塞了一口菜嘟哝:“谁啊?”

张艺兴有点生气了,转过脸问比较靠得住的队长金俊绵:“俊绵哥,鹿晗早上就不在了。”

金俊绵倒是很认真在跟他交谈,但此时却也露出满脸的狐疑:“艺兴,你在说什么?”

张艺兴急了,声调高了起来:“别玩了!装不认识整蛊是吧!”

餐具碰撞和玩笑的声音立马止住了,大家都尴尬地望着张艺兴,吴世勋咬着一块肉,不知道该不该咽下去,颇有些尴尬,最后松嘴掉在了碗里,放软了声音笑着说:“吃饭了。”

半个小时过去,张艺兴知道了这不是一场恶作剧。

没有人承认他知道谁是鹿晗,以及鹿晗去哪里了。

张艺兴跑上了楼去,从房间里抓了一张他们的新专辑冲下来,还来不及细看就呈到成员们面前,气息还带着喘的说:“看…看鹿晗。”

最后在成员们狐疑不解的眼光里,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食指落下之处,赫然站着是他自己,在快速掠过其他的位置,没有鹿晗那张脸。

“艺兴,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昨天就该好好休息还跑那么远去玩。”xiumin好心出来打圆场,却说得张艺兴眼睛一亮:“对啊!昨天我就是和鹿晗一起出去的!”

“……哥,你不好这样的,昨天我放弃睡眠时间陪你去奈良,你在说谁啊到底。”chen不高兴了,有点委屈的撇了撇嘴,张艺兴看着他一脸的认真和受伤,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8、

他必须承认一件事,鹿晗失踪了。

但更不符合逻辑的是,所有人都不记得鹿晗存在过,但他分明还记得,昨天入睡之前鹿晗抱怨冷气温度太低,那声音悠悠然还在耳边。

张艺兴翻找了行李箱,他和鹿晗共用一个大的箱子,里面剩下的都是他自己的物品,没有鹿晗的蛛丝马迹,连他昨天传出去打了雨水心疼不已的那双球鞋也不见踪影。

独自坐在房间里了许久,张艺兴突然想起了什么,屁股下面跟装了弹簧一样冲到电脑前面,开机的过程显得十分漫长。

他尝试登陆鹿晗的粉丝页和查找他的微博账号,统统显示不存在或者另有他人,所有的网络互动都消泯了这个人存在过的踪迹。张艺兴有一秒钟怀疑,他是不是还在梦中。

背包上和鹿晗一起买的挂饰娃娃不见了。

张艺兴颇有些绝望地将东西都空出来收拾,抬脸才看见昨天买的那只小鹿的木雕赫然摆放在床头。

“鹿晗……”

他有点呆怔地对着那木头制品叫了一声,当然是没有回应。他在想也许是他自己看着可爱,买下来的纪念品,可昨天鹿晗塞到他手里时候的温度仿佛还留连在手心皮肤上。

起初的几个月张艺兴一直找着机会在试探成员们,大家开始还能给予劝慰让他好好休息,后来都隐晦地对他的精神状况表示担忧,比较亲近的经纪人婉转询问他需不需要心理辅导,他甚至还偷偷一个人去过警局,查无此人,凭着记忆和鹿晗北京的父母联络,那头是他熟悉的声音,却温柔又防备的说,不好意思,我儿子才十二岁,请问您是?

一次很严重的感冒之后他便不再提起这个魔障一般的名字,一切仿佛回到了正轨。

除了他真切感受到,被掏空了一块,但没有人承认这种损失的存在。他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只有自己知道的梦境里醒不过来。

当他终于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产生了幻觉的时候,心底里涌上的却不是解脱的轻松,而是一阵浓烈裹挟着重酸的失落。

他至少,不想失去这个人,和他一直显得非常无用的温柔。如果现在告知他连消失都是一种捏造,未免太过于残忍。

他保持着缄默和风雨飘摇的固执,一直到2015年4月20日这一天。

 

9、

人们对第一个总是有庸俗的特殊情怀。

张艺兴记得去年的这一天,他带头对那人说了生日快乐。而实际上“第一个”的特殊之处并不在时间和地点,掐准了秒表谁都当得这个第一,重要的是,是不是符合被祝愿的人心中所愿那个献礼之人。

第一的身份和位置通常是被赋予的。

有些缠绵意味的夸张祝愿和煞有其事,总得有别人来讲才能显得被重视,而这人若是在意的,自然是百载难逢的幸事。并不是有多期待,那些看起来可有可无的东西,一旦牵扯到了某些人,就想要得拼了命都想攥在手心里。

张艺兴知道,去年的这天,鹿晗是高兴的。

能在这份高兴里扮演了一个角色,他也跟着高兴得笑到不自控,甚至会产生分明是他更享受这份高兴的错觉。

为了今天晚上的演唱会大家都准备了很久,上场之前金俊绵还特意来慰问了一下张艺兴,看他并无异样拍拍他肩膀去招呼又自顾自玩乐开了几个小的。

进场的瞬间张艺兴有些恍若隔世。他闭了闭眼睛,舞台上的光亮并不是很强烈,他死死盯着台下的一片银色,企图从中捕捉到鹿晗的灯牌或者手幅。

没有。

他难以描述当下的感觉。本来已经逐渐在淡化的事情,因为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被修改了某个重要的部分而再次浓烈起来。他甚至想,是不是鹿晗的存在只是一个没睡醒的清晨约定,那个眼睛像小鹿一样灵动的男孩子出现他房间,对着他混沌耳际吐露了一个秘密,让他好生收起保存,然后便像是变了一个魔术一般消失不见,而他,成了这世上仅存,知晓他的人。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有些特别的身份和使命没有人想要扛着压在心尖,思念都成了一种负担,一旦停止就像毁约般的罪过。

但罪过里觉察出甜蜜来,罪感更甚了一层。

有时候他想,只有自己还记得鹿晗,兴许也不全然是一件坏事。

唯一的坏事是,他仍不满足于此,他想再见到他。

张艺兴很困扰,每次他忍不住在一些细枝末节上试探曾接触过鹿晗的人是否对他完全遗忘,被察觉的时候他们总会非常了然的安慰他,将他的患得患失归咎于吴亦凡的离队,他没有反驳。

否定遗憾是不对的。

但人对世界是保留了非常残酷的判断力才可以完好的生存。

有些人离开是实际的失去,但失去和失去的悬而未决是不一样的。

难过固然折煞人,但最毁灭性的情绪该是不甘心。难过的前提是接受,而不甘心可以催生一切脱轨,所以试图去说服一个人接受简直是最温柔的善举。

张艺兴是很难甘心的人。

如果容易被温柔地说服,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身处何处,会不会在今天的位置。

演唱会临近结束的时候,轮到成员说话,他抿了抿嘴说:“今天是我一个朋友的生日。”

大家给予了热烈又浮于表面的祝福,他知道他们不会想起来,甚至自己都有可能明早就忘怀,他开始相信鹿晗说他是神仙的疯话,如果信仰荒谬可以再会面,那荒谬就成世间唯一的真理。

 

10、

张艺兴知道,如果不是那个木刻的小鹿玩具,他也许撑不下来这么久。

意志力经不起否定和时间的打磨,但物品可以。

并不是说物品有多么重要,但人有时候脆弱得就是需要一个蜘丝马迹的线索或者不断被摩挲的提示物。人依赖物品的功效,编织强大的记忆力,与其说是记忆附着在物品之上,不如讲是物品参与人生的诡计。

甚至是提供借口,都非常重要。

张艺兴想起了很多鹿晗奇怪的言语,想到很深的时候倒是并没有失眠,他很快就睡去了,早上醒来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

他决定去一次奈良。

假若没有别的收获,至少他还想再买多一只木刻留个纪念。

鹿晗说过带他认路的效果还不赖,他很早悄悄出了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雨势小了一些,却更绵长没有要停下的预示。

他想看到野生的鹿。

越过公园的范围他像闯入禁地一般往后山林走,地苔藓被水冲刷成了墨绿色,踩下去下陷的触觉非常不真实,就像他在雨幕里隐隐约约能看到很多小动物一样转瞬即逝。再往深处走雨开始大了,张艺兴有点后悔为了行路方便寄存了雨伞,周遭非常寂静,说一点都不害怕有些夸大了。

在他终于开始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视线中闯进一大一小的身影,他拿着手机要求助的手悬在半空。

是一个长相清秀眼睛明亮的小男孩,他穿着背心短裤,赤着脚,手里牵引着柔软的线绳,那头系着一只中等大小的梅花鹿。

那男孩似乎并不意外看到前面有人呆立,张艺兴听到他声调清脆愉悦:“哥哥,雨下大了,要回家了。”

张艺兴一直看着他们,越发觉得那男孩眉目里像极了友人。

于是他试探的轻轻唤了一声,鹿晗。

 

 

11、

那小男孩是听到了,倒是也不怯生一样笑嘻嘻:“我叫鹿鸣。”

张艺兴惊讶地看着他指了指旁边温顺垂着头的梅花鹿:“我哥哥才叫鹿晗哟。”

张艺兴花了一点时间消化这句话,那只梅花鹿微微扬起脖子,试探着往前凑,伸出湿漉柔软的舌头,舔了舔张艺兴微微攥紧拳的手背。

他知道很荒谬,但甚至不需要解释,从气息就能辨认出故人一点也不夸张。他几乎是瞬间就被说服,甚至试图攥着细绳要带走这只梅花鹿。

但鹿鸣阻止了他。

那小孩从背篓里拿出一把其貌不扬的小骨伞,塞到张艺兴手里:“回家吧。”

张艺兴觉得也许他应该靠着成年人的体力拒绝这样的提议,但眼前那只梅花鹿却缩了回去,细长的前蹄在原地跺了跺,丝毫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他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他和鹿晗都没有成功的彼此折服过。

最温柔的两个人,却以最固执的方式相处着。

他终究还是满腹狐疑和悸然地按着鹿鸣的指示回头折返了。

那孩子一直看着张艺兴走了很远,扭过头来对身边轻轻晃动着脑袋的梅花鹿说:“你犯规了啊,哥哥。”

按照规则,鹿晗是不应该留下任何的提示物的。消失之前还把小木雕重新打蜡擦了一遍,把眼睛的方向对着那人的枕头生怕他不记得呀,他不知道这种小心思是否无用,但这只小鹿仙一早就过早暴露了自己,别的鹿仙都是隐瞒身份,等着交心的人类自愿的陪伴,而他几乎在遇见的时候就一直念叨,艺兴,我是神仙哦。

他害怕张艺兴太笨或者太聪明,不来找他。

 

12、

 从奈良回来之后,张艺兴发现,只要是毛毛细雨天气,他用那把伞都可以看到鹿晗。

他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鹿晗。

有时候是远远的若即若离跟着他,有时候是在常去的饮品店门口蹲水洼里等着他,有时候就趴在窗棱边上傻兮兮的看着他,但每每他克服了一些心理障碍走近过去开口讲话,那虚虚的影像便立马融进了雨幕里。

半年过去了,这样的时刻越来越多,甚至形成了可怕的习惯。

有天早上,张艺兴起床之后感觉身体特别轻盈,和黄子韬开玩笑说,好像会马上蒸发掉一样,得赶紧吃点早餐。

几个弟弟挺贴心地去排队,让张艺兴坐在餐桌边上等,外面开始窸窸窣窣落下小雨。

张艺兴有点无聊地四处张望,然后便呆呆地看见一只梅花鹿走在大马路上,而周围的人都似看不见一般如常往来。那只鹿越走越近,就像是冲着他的方向。

他不知道在动物园里见过的鹿是否会笑,但他印象里鹿晗是笑得非常开怀的。

“鹿晗……”他轻轻念了一声。

 

13、

黄子韬买了足量的早餐,风风火火回到餐桌边上,等着吴世勋抱着一满托盘的奶茶过来,金钟仁和卞白贤已经饿得不行,急急地催促着。

“一,二,三,四,五……”

“诶哟我说吴世勋你也太贪了啊,说了今天我付账你也不用给自己多点一杯奶茶吧,本来就已经是大杯了你说你……”

吴世勋啊了一声,想着自己并没有打算多喝一杯,但既然已经点错了单,带回去给俊绵哥也是个撒娇卖乖的好机会,眯着眼睛就小狐狸一样嘿嘿笑了。

吃饱离开的时候走最慢还有点没睡醒的金钟仁指了指桌角:“谁忘了带伞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没人认领,便搁在了远处嬉闹着走远了。

半个钟头以后,一个歪歪带着棒球帽的小男孩钻进了店里,抱着冷饮离开的时候瞥见还有些滴水的雨伞,边上的小鹿花纹十分可爱,一下便起了小坏心思,机灵地四下看看无人留意,偷偷的藏在宽宽的外套边上带走了。

第二天早上是他小学班开学的第一天,妈妈给他洗漱整理好,背好书包正要出门,门口便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一个长相清秀个子差不多高的小男生笑嘻嘻的站在门口:“你好,我叫鹿鸣,刚搬来,交个朋友一起上学吧。”

 

FIN.

 

希望所有有趣的可爱的灵魂,都会相遇。找到彼此的过程艰难也甜蜜,放弃的话,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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